二传手孙晋芳,是中国女排的队长。
身材匀称,体格壮实健美。
在高个如林的同伴中,她的个头并不算高,也许还稍微矮了一点。
两只眼睛是细眯着的,一流汗,就眯得更细。
难怪同伴们都亲昵地称呼她“小眯”。
不过,透过那细眯的眼缝,闪射出来的却是机敏、聪慧而又幽默的目光。
她的神态从容不迫,颇有一种大将风度。
仔细的观众不难发现,场上每一个球,在杀向对方之前,几乎都得经过她的手。
而她的传球技艺,高超得惊人。
无论多么险恶的来球,只要经过她的手一调整,一缓冲,顷刻间就险为夷,变得平和起来。
对于她的球艺,一位体育记者曾经作过如下的描写:“如果说向她飞来的球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篝火,那么,从她手里飞走的球已经变成一缕缕袅袅青烟……”自然,这是艺术夸张,不过,看她打球时又确确实实有此种感觉。
孙晋芳是江苏人,说一口像音乐似的婉转动听的苏州乡音。
小时候,人家都说她瘦弱得可以被一阵风刮跑。
胳膊时也细得像一掰就能折断。
一位弱不禁风的姑苏少女,怎么会成为闻名世界的优秀运动员呢?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看中了她,把她推荐给青少年业余体育学校,此后,命运之神就使她和排球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她朝夕苦练的动人情景,是难以一一描述的。
让我们展示其中的一幕,而且是她在训练之余自我苦练的一幕。
石城南京,孝陵卫宿舍的走廊里,孙晋芳和她的球友张洁云正在练习托球。
也许是走廊的廊顶过于低矮,或是两边的墙壁过于拥挤,托不了几下,球就碰落地上。
但她们不泄气,拣起球,又一下一下托起来。
三伏天,南京是闻名全国的大火炉,闷热得厉害。
室外有的是空旷的天地,干吗非要在走廊里练球呢?这是大有道理的:在这又矮又窄的地方如果能传递自如,那么到空旷的球场上传球就更加得心应手了。
汗,汗,如雨的汗!原来蓬松漂亮的头发,湿淋淋的,已经粘到一块儿去了。
运动衣衫的颜色被汗水浸染得由浅变深。
只要轻轻一拧就可以拧出一滩汗水。
她们简直像两个刚刚从水里钻出来的人。
一边托,一边数,一,二,三,四……一直数到五百多下。
廊顶仿佛突然升高了,墙壁和门窗也似乎向两旁闪开,狭小的走廊啊,宛如变成了一个无边无垠的空间。
更神的,还是孙晋芳的那双手,仿佛变成了两块磁石,吸引着飞舞的白球。
有一双挥洒自如的手固然是至关重要的,但作为一名优秀的二传手,还必须具有宽大的胸怀。
用姑娘们自己的语言来形容,那就是心里要能撑进去一条船。
二传手是无名英雄,掌声一般都冲着攻球手,而责怨却常常落到她的头上。
而她的自尊心又强,脾气又倔,心海里还曾经有过不少阻挡船只撑进去的暗礁。
这是发生在1979年夏天的一件事。
中国女排访日比赛的最后一场。
中国队轻取前两局,从第三局开始,处于逆境。
新手郎平的重磅扣杀,屡不奏效。
孙晋芳提醒她:“郎平,注意攻球线路!”郎平竟然毫无反应。
过了一会儿,郎平冲着她说:“给球高一点!”小孙心里掠过了一丝不悦的阴影。
球,在场子里飞过来飞过去,仿佛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无情之物。
其实,它还是有情有意的。
运动员的喜怒哀乐,即使是瞬息的变化,都无不在它的身上反映出来。
尽管袁伟民还不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矛盾,但从性格外露的苏州姑娘撇起来的嘴巴上,已经洞察到小孙心里有了不痛快事。
他叫暂停,把她换了下来。
因为场上的局势正吃紧,袁伟民不能离开指挥岗位,便叫坐在身边的邓若曾去跟她谈谈。
邓若曾心里窝了一肚子火。
他是队里谁人都知的恨铁不成钢的婆婆嘴。
心是好得没法子说,嘴上却数落你个够呛。
他对孙晋芳说:“不管场上出现什么矛盾,你也得把球打好。
有什么事,下来再解决,这是祖国荣誉攸关的事!……” 小孙重新上场时,嘴倒不撇了,也想扭转败局,但遗憾的是怎么也扭不过来,最后还是输掉了这场球。
回国后,领队和教练又相继找她谈心,党小组也开会帮助她。
起先她心里还不服。
心想,一个新队员,在场上竟然不理睬一个老队员和场上队长的提醒,而且还用那样冲的口吻要求老队员,未免太那个了吧!她跟郎平住一个屋,有几天进进出出都相对无言。
但小孙毕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姑娘,有天晚上,终于开口了:“郎平,那天场上,你对我的提醒怎么理也不理呀?”郎平惊讶地问:“你提醒我什么来着,场上吵闹得太厉害了,我一点也没有听见呀!” 糟糕,真糟糕!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人家。
当然,郎平年轻气旺,性子也直,老扣不死球,心里焦急,说话口气可能冲了一点,但郎平自己并没有意识到,何况这是一个误会呢。
即使郎平真的责怪她,自己也应忍辱负重,以祖国荣誉为重呀!输球的原因,当然是多方面的,但她与主攻手配合失调是一个不可饶恕的过失。
要知道,在二传手与主攻手之间,是不能有半点疙瘩的。
她悔恨自己心胸不宽阔,决心继续磨练自己,要把心海中的暗礁一块一块炸平。
看,她是用多么顽强的意志在磨炼自己啊! 明明她是忍受着腰伤坚持训练,但指导却一个劲地点她的名:“小孙,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!”她不知为此类事抱过多少委屈:又不是我不好好练,干吗老盯着不放呢?指导却说:“你是队长,是全队的灵魂,对你要求就是要不一样。
”有时,袁伟民还存心找茬“整整”她。
那天是孙晋芳一个人练防守。
不知怎么回事,她的嘴又撇了起来。
袁伟民和邓若曾心想,今天就要整整你的这个倔脾气。
他们对场上的其他队员说:“你们都不练了,过来看小孙练!”小孙一听,更不高兴。
打了这么多年球,她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一招呢!我又不是没有完成任务,干吗要跟我这么过不去?但当着这么多队友的面,不好发作,只得强压着心里的火气。
袁伟民对围拢过来的姑娘们说:“今天小孙什么时候说练顺了,就完事。
”他不停地给她扔球,小孙前后左右扑救。
姑娘们站在一旁为自己的队长呐喊加油。
小孙的脸仍然绷得很紧,一丝笑意也没有。
第二次休息之后,孙晋芳终于说了:“指导,我气顺了。
”但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。
袁伟民心里也明白,嘴上说是顺了,心里并没有顺。
不过,对孙晋芳来说,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来,还是很不容易的。
当晚,袁伟民找这位同乡谈心。
他推心置腹地对她说:“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吧?”小孙突然来了一句:“我的犟劲是向你学来的呀!人家都说你当运动员时,比我还犟呢!”袁伟民笑笑:“犟劲也有好坏之分。
你不要学我不好的那种犟劲嘛!”小孙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了。
袁伟民语重心长地接着说:“不是我和邓指导要你小孙拜倒我们脚下,服服贴贴地顺着我们。
不是的,这是场上的需要,事业的需要。
你想想,你是场上队长,我们的指挥,我们的战术意图,都是要通过你去实现的。
一局球,我们只能暂停两次。
每次只有半分钟。
我们的意见再好,你不去兑现,也等于零。
况且,你的喜怒哀乐,你的情绪起伏,会直接影响队员,影响胜负……” 这些亲切、真诚的话语,像一股温煦的春风,吹进了她的心扉。
她的气,真正顺了。
船呀,终于撑进了她的心海!她熟知每一个同伴的性格、脾气、身体和技术,比赛时总号着她们的脉搏给球。
郎平的性格爽朗,兴奋时容易跳早,球要给高些。
她身体疲惫时,容易跳不起来,球要给近网,不给远网。
招娣敢打敢拼,是一员虎将,但有点愣,发急时,不能轻易给她球,而要提醒她:“招娣,别急!别急!”毛毛勇敢倔强,技术全面,什么球都能打,不过给球还是宁近勿远,宁矮不高,宁快不慢,晓兰性格内向,稳得住。
亚琼不能埋怨,要多鼓励。
梁艳年轻,眼疾手快,给球的速度要跟得上…… 凭着她对每个同伴的这种细致的了解和充分的信任,也凭着每个同伴对她的了解和信任,六个上场队员默契得恰似一个人一样。
你看,在发球前的一刹那,同时有两三个攻球手把手伸到身后,向她发出打什么战术的信号。
她如电的目光飞扫而过,灵敏的头脑迅速进行分析,而且马上用手势回答同伴……于是,一套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打法:平拉开、短平快、交叉、背蹓、……纷纷呈现在你的眼前;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,就由她导演出来;一支支悦耳的乐曲,由她指挥而生。
一位观众写信赞扬她:“……看你打球,使人想起了听交响乐,在你的指挥棒下,可以演奏出各种各样旋律不同的优美乐章。
” 现在,孙晋芳已经是一位“世界优秀的二传手”,是一个成熟了的沙场老将。
但她的年龄也随着增大了,今年已满二十六岁。
“老”与伤又往往是一对孪生姐妹,腰伤较重,病痛常常折磨着她。
在赛场上,她始终是那样斗志旺盛、生龙活虎,一走出赛场就往往直不起腰来。
去年南京国际女子排球邀请赛时,中国女排力挫日本队和美国队,为了打好这次比赛,她赛前打了“封闭”针。
发奖那天,中国姑娘们高举奖杯向观众致怠,孙晋芳不得不用手扶着自己的腰。
如果把中国女排的姑娘们比为一颗颗璀糜的珍珠,那么,孙晋芳就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金钱,把颗颗珍珠串连在一起,中国女排才成为闪耀着奇光异彩的战斗集体。
应该把欢呼声和鼓掌声分一半给她!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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